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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节 (第1/3页)
??此时外头又带了个人进来,太监禀:“皇上,人带来了。” ??姜湛抬眸隔屏望去,绰约见一灰黑不清的人影进来跪了,就怠然道:“起罢。” ??便看堂下人磕了头:“谢皇上。”又慢慢立起来。 ??姜湛从炉边收回手,抖袖支额靠在金龙椅柄上,颇玩味看出去:“阁下确是贵人事忙,朕遣人往府中请了三回竟都未见。听说阁下近日都在提刑司崔林家吃酒?” ??堂下人影顿时一滞,勉力平复一刻方道:“……回禀皇上,草民与崔大人结于草莽,不过是旧友罢了。” ??姜湛闻言,点点头,很是可惜地叹了口气,“那足下就要节哀了。方才下头人说,崔大人今早胸痹驾了鹤,怪道朕在国宴上都未瞧见呢。” ??堂下人影猛地一摇,又听姜湛接着道:“对了,那亲家河西孟氏想必入京吊唁,听说也是阁下旧交?” ??顿时只闻堂下扑通一声,已有太监匆匆扶去。 ??姜湛看得眉眼带上笑,挽起唇角,一如得趣孩童般,“罢了,阁下私事,朕还是不过问了。今儿请了阁下过来,只是念这裴党倾覆之事,也属阁下大功一件,便问问阁下想要什么赏。” ??只见屏上灰黑人影轻晃,似被外头太监扶起,此时答问,人声已是干涩颤抖:“草民……惟愿家亲安泰,他事……不敢妄求,望皇上……成全。” ??姜湛听言,端盏的手一顿,挽起的唇角渐渐平了,待得许久,才慢慢吐出一句:“……他说得不错,阁下倒是个真聪明人。” ??尔后殿内又是死寂良久的沉默,直到堂下人见纱屏后明黄的颜色晃了晃,似挥手,这才被太监勉力搀出去了。 ??再度寂静的崇宁殿内,姜湛在御案上放下茶盏,抬眼间,任这精美宫殿中琳琅金玉在眼里一一换过,而当他目光锁去御案上一座小巧可爱的金鸡镇纸时,内里冷灭淡漠却渐化为阴鸷的恨。 ??下一刻他忽而扬手就将那镇纸一举扫落,掌心锐痛间鼻息一乱,便立时再度猛咳起来。 ??宫人奔走宣医的惊呼中,瘦削而年轻的帝王颓然坐倒在身后龙椅上,金袖掩唇渐咳至撕心裂肺、不休不止,倏尔双目一赤将袖口拿开,只见其上已是鲜明的红。 ??夜已深深。飞华殿夜宴终散,百官皇亲在雪中相别。 ??宁武侯世子唐明誉喝得偏偏倒倒挪至殿外,往身后喝了一声:“思齐!钱思齐!还不来扶着为师!” ??他身后的疤脸门生这才醒神扶去。 ??“你方才去哪儿了?宴上要你给蔡大人敬酒,找都找不见你……”唐誉明大着舌头向门生责骂,却也只是顾自己解气罢了,不见真要索个回应。门生多年心知,便暗暗抬袖擦了把眼睛并不多言,又听唐誉明鼓噪吆喝要赶上前面的蔡氏一行,便只默然扶了他过去,很快便没入嘈杂恭维的人群之中。 ??隔了他们十来步外,是以文渊阁大学士张岭父子为首的一行人刚刚出殿,此时正不远不近吊在后头,虽人数实在寥寥,却也并未疾行去赶上谁人。 ??“父亲小心。” ??张岭由儿子张三小心扶下了阶,反手捶捶腰背,抬头见当空大雪后已是乌云渐蒙星月,便只敛回目光,沉声一叹:“天儿要更坏了。回罢。” ??“是。”张三垂了眸,在旁嘱咐道:“父亲慎言。” ??同样的大雪吹飞在京中各坊间,将冷硬大地铺上层极冷的白。 ??东城瑞王府里,九岁小世子避开了母亲喂来的一口汤,哒哒跑去窗前欢喜笑道:“母妃,雪真的好大啊!明早我能堆雪人儿吗?” ??可男童这笑颜却引王妃顿陷怔忡。她放下了瓷碗,终忍不住抬手掩面,悲哭中袖下露出的枯细手腕上,遍布着触目的青痕。 ??天真冷。 ??元光十九年的新春在这一夜悄然而至,可时至今日,这屹立三百载的姜氏社稷却已近风雨飘摇。 ??北地大旱发了饥荒,朝廷管不及那饿骨四野、路多匪盗;江东冤案草菅人命,朝廷也理不及那贪官横行、民无脂膏——偏此时起了裴钧大案叫皇权有险,那尸位素餐的一个个官竟又忽为彻拿奸佞而振奋协力了一把,所遇凡涉事人等便即刻投狱严审,一时风声鹤唳,换京中几多血洗酷刑更迭不绝,到了落判行刑的日子,前后只不过大半月功夫。 ??可大江之东,尚有各地暴乱层出不穷,朔阳关外,仍存千万难民逃荒在野。这天下无良之吏害兵,贪恶之兵镇民,夺食之父失子,饥寒之女葬亲——黎民在惶然无措的磕头恸哭中求不来朝廷半分动容,绝望而哀苦地,几乎已期望聆听山河被铁蹄踏碎的声响。 ??于他们而言,这夜是黑的,绝不会因一臣之死而有所变异,那暗云盖月,也并不会因